☆、第 5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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楊康一踏進齋堂，秦縷縷便上來，親親熱熱的道，“楊康，來，咱們坐一塊兒。”
楊康看見邱小五氣呼呼的盯著自己，心裏很是無奈。
白蛇並沒有說什麽，三人坐在一處。
輪值擔當膳房的武當弟子將飯菜一一端上，楊康心中暗道一聲不好。
秦縷縷隔著楊康，對白蛇道，“楊哥哥，你嘗嘗咱們武當的手藝。”
楊康暗暗按住白蛇的手，“縷縷，怎麽吃這個。”
秦縷縷笑道，“對啦，你是第一次在武當過端陽節。咱們這兒在正端陽之前就吃雄黃酒，吃五毒糕，還有藥王粽子，這粽子可與山下的不一樣，裏面包的都是驅濕拔毒的藥丸子，味道且不去說他，清毒解熱是一等一的。楊哥哥，你快試一試。”
說話間，秦縷縷熱心遞來一只黑陶小碗，碗中盡是琥珀醇液。武當山的雄黃酒乃是自釀，其藥性遠勝民間百倍。
楊康接過。
秦縷縷道，“這是給楊哥哥的。”
楊康道，“我哥哥不能喝酒。”
偏偏秦縷縷道，“這算什麽酒，楊哥哥，你嘗一口，不會醉的。”
白蛇伸手接了過去，一飲而盡。
秦縷縷道，“怎麽樣。”
白蛇將空碗放在桌上，“不過如此。”
秦縷縷一楞。
楊康遮掩道，“他喝醉了。”
秦縷縷納悶道，“這怎麽會醉呢？”
楊康忐忑不安，好在一頓飯下來，白蛇都無異常。
吃過了飯，秦縷縷還要拉著楊康去送花神，放風燈。
楊康心中擔憂，堅辭不去，與白蛇一道回了房間。
白蛇少言寡語，兩人早早睡下，就此無話。
月過中天。
楊康心事難寧，毫無睡意，睜開眼來看著白蛇的背影，卻忽然發覺不對。
他一下坐起身，擡手試了試白蛇的額頭，滾燙如火。
白蛇痛苦難當，呻吟一聲，擡手抓住楊康的手腕，楊康見白蛇手背滿是鱗甲，心猛地一沈，“哥哥！”
白蛇勉強道，“……康兒。”
楊康扶起白蛇，“吐出來，把酒吐出來！”
白蛇汗出如漿，眉間發青，身影變幻不定，忽作女身，又作男身，兩頰生出粗糙鱗狀骨片，張口欲嘔卻吐不出任何東西。
整個身子蜷成一團，發抖不止，一錯眼，已化出巨大蛇尾，尾巴不斷扭曲反轉，可見是難受之極。
楊康心中如煎如熬，恨不得此刻苦痛的是自己。
白蛇掙開楊康雙臂，跌下床。
楊康跪在地下，想扶又不敢扶。
白蛇支著雙臂，勉強坐起，氣息微弱，喃喃說了幾句。
楊康聽不清，靠近再聽。
白蛇說的是，康兒，你不要怕我。
楊康的一滴眼淚落了下來。
山間一陣瀟瀟，小雨落下。
楊康抱著白蛇，一路跌跌撞撞跑到了潭邊。他奔得急，潭邊濕滑，一時沒有站穩，兩人一道摔進潭中。
潭水寒冷刺骨，楊康在水中努力睜大雙眼，卻不見白蛇。他想開口呼喊，卻嗆了幾口水，只得浮出水面，用力吸口氣，又一頭潛下去。
深潭潭底不知是何物，竟在幽幽發光，楊康試著往那光團游去，未曾想一路疾奔，腿上抽筋，傳來一陣劇痛。
楊康屏不住氣，潭水倒灌入口，他連連嗆咳，身子往下沈去。
此時，一道白影分浪掠波而來，卷住楊康的腰。
一雙冰冷薄唇貼上楊康雙唇，渡過一口氣。
楊康緩緩睜開雙眼。
深潭水色幽藍暗綠，猶如柔軟水晶，光影變幻不定。
黑發彌漫，忽分散，忽牽連。
蛇尾托著楊康往上去。
潑剌一聲，楊康浮出水潭，抹了把臉上的水，“哥哥！”
白蛇伏在岸邊，神思昏沈。
雨勢轉大。
楊康將白蛇扶到亭榭，拱頂破敗，勉強有一小塊地方可以躲雨。
白蛇的蛇尾尚未收回，緊緊繞住楊康的一條腿。兩人的衣裳盡是雨水潭水，濕漉漉的貼在身上。
楊康低聲道，“哥哥，冷不冷？”
白蛇靠在楊康肩頭，含糊道，不冷。
楊康精疲力竭，也昏昏欲睡。
細雨落在水面上是一種聲音，落在草地則是另一種聲音，都是密密的，簌簌的，淅淅瀝瀝。
雨聲之中，遙遙傳來細碎的鈴聲。
那鈴鐺的聲音，濕潤而柔軟，如煙雨一般濛濛。
白蛇醒來。
天色欲亮而未亮。周圍景物朦朧。
白蛇輕輕道，“康兒。”
楊康迷迷糊糊的，先用額頭碰了碰白蛇的額頭，只覺清涼，終於放下心來。
“有件事，我騙了你。”白蛇道，“我來找你，是因為別的。”
楊康愕然，“別的？”
“我很想你，康兒，”白蛇道，“我想見你。”
楊康凝視白蛇，輕輕道，“哥哥，我也很想你。”
白蛇眼神之中流露出來的溫柔與快樂，猶如渺遠的天色。
衣裳幹了，楊康覺得有些冷。
白蛇揮了揮衣袖，那雪白的長袖已然綿延數幅，蓋在楊康身上，也一路鋪展到了亭榭之下，浸在潭水之中，隨著水浪擺蕩，舒卷，猶如潭中倒映的謝羅雲海。
白蛇的雄黃毒解了。楊康卻更是擔憂，這武當山的天地之氣畢竟是與白蛇相抵觸，不然，一碗藥酒何至於就為難至此。
有人敲門。
楊康過去開了門，見是邱小五，便道，“五師哥。”
邱小五道，“你的衣裳做好了，明日過來拿。”
楊康知道這衣裳說的是武當門人的袍子，便道，“多謝五師哥。”
邱小五冷冷淡淡的嗯了一聲，轉身便走。
楊康道，“五師哥，等一等。”
他掩住門，走上前去，低聲道，“恕我冒昧，縷縷是個好姑娘。”
邱小五皺起眉頭，“楊康，幹什麽跟我說這個。”
楊康心知邱小五與秦縷縷之間，誰都不願意先低頭，便故意道，“這樣的好姑娘，五師哥如果不珍惜，自然有人珍惜。”
邱小五氣道，“楊康！你這話是什麽意思！”
楊康道，“我拜入武當之後，與縷縷以及各位同門都是朝夕相處，有什麽不得當的地方，還請五師哥多多包涵。”
邱小五臉漲紅了，“縷縷也是你叫得！你還叫她師姐！”
楊康道，“師姐也好，縷縷也好，入門雖有早晚，修道無分先後。今日叫一聲師姐，以後的事，卻也難說。”
邱小五氣得說不出話來，怒沖沖的走了。
楊康暗自好笑，轉身回屋推門。
窗子開著，人卻不見了。
武當依山而建，屋脊密密疊疊，鱗次櫛比，要找一個人實在不容易。
白蛇的身邊經過一名武當弟子。
“秦縷縷在哪裏。”
幸好那弟子認得是楊康的哥哥，便指了方向，“你找秦師姐，她在淩霄閣。”
淩霄閣地勢極高。
白蛇自然不會一層一層走上去，他施展法術，身影變幻，便落在最高一層的游廊上。
淩霄花開在廊外，重重花瓣壓得枝條彎曲垂落。
不知先有這高樓，還是先有這些繁花。
白蛇扶著欄桿，原本是來找秦縷縷的，此刻神思飄遠。
青城山上，瘴妖勸道，‘你就安安心心等著。依康兒的人品相貌，一旦下了山去，喜歡他的姑娘只會多得打起來。他從中選一個喜歡的成親生子，凡人所願就是如此。屆時你功德圓滿，便可了卻塵緣。’
風吹來，吹得屋檐一排銅鈴搖擺，鈴舌輕響。銅鈴鑄成淩霄花模樣，顏色渾厚斑駁，像是一朵開了千百年的花。
那一天，他們一起聽過的鈴聲溫柔，就像彌漫的水汽，就像長袖輕輕蓋在康兒的身上。
好罷。康兒要成親，那就成親罷。
便是娶了別人，便是生了許多孩子，那也是他的康兒。
是他的弟弟。
秦縷縷走過游廊轉角，卻吃了一驚，“楊哥哥？你這是？”
白蛇看見自己手中摘下了一枚鈴鐺，便遞給秦縷縷，“對不起，還給你。”
秦縷縷既是錯愕，也是訝異，擺手道，“不要緊不要緊，你若是喜歡……就送給你。”
白蛇看了看鈴鐺，搖了一搖，再度看向秦縷縷，“康兒說的對。”
秦縷縷道，“楊康？他說什麽？”
白蛇道，“你是個好姑娘。”
秦連連看見秦秦縷縷失魂落魄的走進房來，撲通倒在床上，一動不動。
秦連連奇怪道，“縷縷，你怎麽了？”
秦縷縷道，“姐姐，這次真的闖大禍了。”
秦連連道，“難道你放火燒了真武殿？”
秦縷縷奄奄道，“比那個還慘。楊康……楊康以為我喜歡他。”
秦連連咦了一聲，“原來你不喜歡楊康嗎？”
秦縷縷叫道，“姐姐！”
秦連連忍住笑，“我們都當你喜歡楊康。你跟他有那麽多話說，又為了他去爹爹那裏請托。”
秦縷縷氣惱道，“有話說怎麽啦，我跟你也有話說，跟大師哥也有話說！至於請托，那是因為楊康對我有救命之恩，又是個好人，我才幫他……”
秦連連故意嘆氣道，“這可就糟了，誰都以為你喜歡楊康。”
秦縷縷道，“你們……你們都這麽以為？”
秦連連點了點頭。
秦縷縷道，“你，大師哥，還有誰這麽以為了？”
秦連連道，“還有楊康呀。”
秦縷縷氣惱道，“我是說……說那個人！”
秦連連裝作茫然，“那個人？哪個人？”
秦縷縷又是氣又是著急，拿起枕頭，捶打一番。
回到屋中，白蛇推開窗，山中雨意蓬勃，白蛇閉上眼睛，順勢吐納。卻想到萬一康兒很喜歡孩子。如果把孩子留在武當，讓康兒跟自己回青城山，即便康兒口上答應，心裏也不會快活。
為了康兒高興，應當將孩子一起帶回去。
只是自己是男的，康兒是男的，瘴妖大概是個男的。
是個男孩也就罷了，若是女孩，豈不諸多不便。
思緒到此，身隨念轉，容貌瞬息柔和，唇淡而薄。
白蛇睜開雙眼，拍了拍胸，沒錯，就是這個。
楊康匆匆推門進來，松了口氣，“哥哥，你去了哪兒，我到處找你。”
白蛇轉過身來。
楊康一路找得口渴，給自己倒了杯水，隨口道，“怎麽變這個樣子。”
白蛇道，“康兒，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。”
噗的一聲，楊康狂咳不止，嗆個半死。
白蛇又想起一事，“蛋生出來之後，是你孵，還是我孵？”
水從傾斜的茶杯裏落下來，滴滴答答，淌了一桌。
楊康已然傻了。
“哪……哪裏來的蛋？”
“你生的。”
“我……我為什麽要生蛋？”
“你成親了。”
“我跟誰成親？”
“秦縷縷。”
楊康聽到此處，總算是明白過來，哭笑不得，耐耐心心的解釋道，“哥哥，我不成親。”
白蛇道，“你不必瞞我，我不會生氣的。”
楊康道，“即便成親，也不是和秦縷縷。”
白蛇詫異道，“為什麽。”
楊康道，“縷縷有喜歡的人。”
白蛇皺眉道，“是誰。”
楊康道，“你也見過，邱小五。”
白蛇道，“我去殺了他。”
楊康驚愕道，“殺他？”
白蛇道，“他死了，秦縷縷就可以與你成親。”
楊康哭笑不得，又怕白蛇當真動了殺機，握住白蛇雙手，懇切道，“哥哥，我不喜歡縷縷。”
白蛇看著楊康，“康兒，你騙我。”
楊康道，“我什麽時候騙過你。”
白蛇道，“現在。”
楊康想生氣，但看著白蛇認認真真的神色，又氣不起來，“我向天地發誓，如果對哥哥說一句假話。天下廣大，也無立足之處。”
白蛇卻道，“這樣不算。”
楊康道，“那怎樣才算。”
白蛇想了一想，微微笑起來，黑發薄唇，一時之間，如冰雪消融，如春色顛倒，“你騙我，我就吃了你。”
楊康笑道，“好啊。”
白蛇道，“我還以為這次能看你孵蛋。”
楊康忍笑道，“即便有了娃娃，也不是生蛋。”
白蛇詫異道，“咦，那娃娃從哪裏來的？”
楊康一楞，“這，這個……說不明白。”
白蛇道，“你不說，我當然不明白。”
楊康的臉慢慢紅起來，說不出個所以然。
白蛇生起氣來，“康兒！你剛剛才發誓，絕不騙我！”
秦縷縷心想與楊康說個明白，來到門外，卻徘徊不決。
此時楊康猛地打開門，看見秦縷縷，大喜過望，“縷縷，你來找我？”
秦縷縷支支吾吾道，“楊、楊康，我有件事想跟你說……”
楊康道，“好好好，走走走，我們找個地方說話！”
白蛇出門道，“康兒，你還沒跟我說清楚！”
楊康只當沒聽見，拉著秦縷縷要走。
秦縷縷心中好奇，倒忘了自己的來意，“楊康，你和你哥哥這是……”
楊康道，“你不是有話跟我說，我們找個地方說話！”
兩人身後，白蛇道，“你不告訴我。我就去問別人。”
楊康猛地站住腳。
秦縷縷看了看楊康，又回頭看了看白蛇，猶豫道，“楊大哥，我過會兒再來找你。”
白蛇走上前來，“你不必來找康兒。康兒不喜歡你，你去喜歡別人吧。”
楊康忙道，“哥哥！”
秦縷縷畢竟是個女孩兒，被人當面這樣說了，臉上一時漲紅。
楊康走到白蛇跟前，低聲道，“我去和縷縷說幾句話。”
白蛇眉頭微微皺了一皺。
楊康道，“你若要跟來，那就跟來。可是從此刻開始，不許再說話。”
白蛇瞇起眼，森森道，“楊康？”
楊康卻直視白蛇，“哥哥，你不應該這樣跟縷縷說話。”
白蛇見楊康不怕自己，心中不快，可也只得按捺下來。
謝羅雲崖的某處亭臺。
此地清凈，楊康和秦縷縷站在亭下，白蛇遠遠站在崖邊。
楊康柔聲道，“縷縷，我替我哥哥向你道歉，是我的錯。”
秦縷縷紅起眼眶，“不是你的錯，我也有不對的地方。”
楊康道，“的確。”
秦縷縷一楞，氣道，“我哪裏不對了！”
楊康含笑。
秦縷縷訕訕道，“……好吧，我是有錯。”
楊康道，“縷縷，其實你只錯了一樣。”
“哪一樣？”
楊康道，“既然喜歡他，又何必總是捉弄他。”
秦縷縷眼圈一紅，“是他自己笨……”
邱小五一夜輾轉反側，原本來找楊康說個明白，卻撲了個空，又聽說楊康與秦縷縷去往雲崖石亭，又是傷心又是生氣，原想一走了之，終究放心不下，悄悄跟來。
誰知一到石亭，便看見秦縷縷雙眼泛紅，當下火冒三丈，“楊康！你這混賬東西！”
秦縷縷與楊康都是一怔，秦縷縷先道，“邱小五，你這個大笨蛋！”
邱小五氣得腦袋都快炸了，“這時候了，你還幫他！”
秦縷縷道，“我哪裏幫他了！”
“你哪裏沒有幫他！”
楊康走開幾步，邱小五和秦縷縷吵得熱火朝天，壓根沒有察覺。
楊康走下石亭，來到白蛇身邊，“哥哥，回去了。”
白蛇瞥他一眼，不做聲。
楊康心中明白，便道，“行了，說話吧。”
白蛇冷冷道，“你讓我說話就說話，不讓我說話就不說話，到底誰是哥哥。”
楊康嘆氣，轉身便走。
白蛇怒道，“你站住！”
楊康站住。
白蛇道，“你過來。”
楊康往前邁了一步。
白蛇道，“到我身邊來。”
楊康走回白蛇的身邊。
白蛇道，“為什麽不說話。”
楊康嘆氣，“哥哥不喜歡我，我說什麽都是錯的。又何必說話。”
白蛇道，“誰說我不喜歡你。”
楊康道，“哦？”
白蛇再一看，楊康那雙眼睛明亮清澈，泛著笑意。
怒極反笑，“康兒，你很本事，連我都騙。”
楊康見白蛇動了真怒，忙道，“哥哥，你等我說。”
白蛇往前走去，楊康心內發慌，追上去，“哥哥，你要我做什麽都可以。只是不要生氣了。”
白蛇道，“做什麽都可以？”
楊康點了點頭。
“那好，你說，娃娃是怎麽生的。”
“……”
瘴妖收到白蛇的密法傳音，特地先變成人形，才解開法陣，問道，“康兒可好？”
白蛇的聲音傳來，“不用你記掛。”
人形果然好。瘴妖幹脆利落的翻了個白眼，“你們現在在哪兒？”
“武當。”
瘴妖吃了一驚，“武當？武當派的武當？”
白蛇道，“怎麽我和康兒一走，你就笨了？”
瘴妖默念，他修了三千年，我打不過他，“我不過是關心你們。”
白蛇道，“我有件事問你。”
瘴妖訝然，“問我？”
白蛇道，“我問康兒，康兒不肯告訴我。”
瘴妖起了好奇心，“哦？是什麽？”
白蛇道，“怎樣生娃娃。”
“……”瘴妖聲音古怪，“康兒怎麽說的。”
白蛇道，“康兒說，人不生蛋。可是沒有蛋，怎麽孵得出娃娃？”
瘴妖清了清嗓子，“是這樣，凡人生娃娃先要兩個人彼此喜歡。到了晚上，”
白蛇道，“晚上？白天不能生嗎？”
瘴妖道，“這個……這個大多數是在晚上，白天也有。”
白蛇道，“然後呢。”
瘴妖支支吾吾道，“然後……在屋子裏。”
白蛇奇怪道，“只能屋子裏？林子裏不行？水裏不行？”
瘴妖咳了好幾聲，含糊道，“說行，也是行的。不過，最好還是不行。”
白蛇越聽越是糊塗，問道，“再然後呢？”
瘴妖擦了擦額頭的汗，“再然後，睡在一張床上。”
白蛇道，“沒了？”
瘴妖如釋重負，“沒了！”
白蛇沈默。
瘴妖道，“怎麽了？”
“糟了，”白蛇淡淡道。
瘴妖道，“什麽糟了。”
白蛇道，“康兒好像有我的孩子了。”
碰的一聲，瘴妖的人形飛散，化回一團霧氣，在地翻滾，狂笑不止，驚起林中無數飛鳥。
楊康打了個噴嚏。
陸成江關切道，“別是著涼了。”
楊康道，“不妨事。”
陸成江將道袍遞給楊康，拍了拍楊康的肩，“我要謝謝你，關於縷縷。”
楊康道，“大師哥再提這件事，便是讓我愧疚了。”
陸成江搖了搖頭，小聲道，“是另外一件。”
楊康詫異，“另外一件？”
陸成江道，“他們倆在石亭吵的那一架。”
楊康心下了然，“兩個人都明白了？”
陸成江道，“要說都明白了，還差那麽一點。不過總比之前什麽都不明白來得好。”
楊康想起那倆小冤家，也是一笑。
陸成江道，“這件事，秦連連和我都要謝謝你。”
楊康待說話，又打了個噴嚏。
陸成江道，“再幾天就是拜徒的日子，別誤了正事，等會去抓一方藥。”
楊康道，“是，多謝大師哥。”
回去的路上，楊康遇見邱小五和秦縷縷。
邱小五還有幾分尷尬，秦縷縷倒是落落大方，“楊康，這是你的衣裳嗎。”
楊康笑著點頭。
秦縷縷高興道，“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。”
邱小五嘀咕，“哪兒來的一家人。”
秦縷縷道，“武當門下，同氣連枝，情同手足，怎麽不是一家人？”
楊康岔開話題道，“你們這是往哪兒去。”
秦縷縷道，“剛從爹爹那裏出來，姐姐他們不知道在忙什麽，我看著沒有意思，對了，”秦縷縷道，“楊康，你換上衣裳給我們看一看。”
邱小五皺了皺眉，“有什麽可看的。”
楊康怕他們倆說著說著又要爭執起來，便連忙答應秦縷縷。一行人來到門外，秦縷縷卻是一陣猶豫，小聲道，“楊康，你哥哥在嗎。”
楊康懇切道，“縷縷，我哥哥上次說的那些話出自無心，不過也的確是他的錯，我代他道歉。”
秦縷縷不好意思起來，擺了擺手，“我沒有生氣，只是怕你哥哥看見我們不高興。”
楊康笑道，“怎麽會。”
說話間，楊康推開門。
白蛇背手立在窗邊。
楊康道，“哥哥？”
白蛇側過臉來，看著楊康，神色沈重，“為什麽不告訴我。”
楊康詫異，“告訴你什麽？”
白蛇道，“我們的孩子。”
哐當一聲！
楊康摔上門。
秦縷縷和邱小五楞楞的看著楊康。
楊康深吸了口氣，“我哥哥今天病了。”
“病得很糊塗。”
“說的是胡話。你們倆，明白嗎？”
邱小五和秦縷縷楞楞的點了點頭。又搖了搖頭。
楊康敷衍走了邱小五和秦縷縷，費了一番功夫，總算是明白了白蛇的誤會。嘆氣道，“咱們倆之間，不會有娃娃。”
白蛇道，“可是我們睡在一張床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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楊康看見邱小五氣呼呼的盯著自己，心裏很是無奈。
白蛇並沒有說什麽，三人坐在一處。
輪值擔當膳房的武當弟子將飯菜一一端上，楊康心中暗道一聲不好。
秦縷縷隔著楊康，對白蛇道，“楊哥哥，你嘗嘗咱們武當的手藝。”
楊康暗暗按住白蛇的手，“縷縷，怎麽吃這個。”
秦縷縷笑道，“對啦，你是第一次在武當過端陽節。咱們這兒在正端陽之前就吃雄黃酒，吃五毒糕，還有藥王粽子，這粽子可與山下的不一樣，裏面包的都是驅濕拔毒的藥丸子，味道且不去說他，清毒解熱是一等一的。楊哥哥，你快試一試。”
說話間，秦縷縷熱心遞來一只黑陶小碗，碗中盡是琥珀醇液。武當山的雄黃酒乃是自釀，其藥性遠勝民間百倍。
楊康接過。
秦縷縷道，“這是給楊哥哥的。”
楊康道，“我哥哥不能喝酒。”
偏偏秦縷縷道，“這算什麽酒，楊哥哥，你嘗一口，不會醉的。”
白蛇伸手接了過去，一飲而盡。
秦縷縷道，“怎麽樣。”
白蛇將空碗放在桌上，“不過如此。”
秦縷縷一楞。
楊康遮掩道，“他喝醉了。”
秦縷縷納悶道，“這怎麽會醉呢？”
楊康忐忑不安，好在一頓飯下來，白蛇都無異常。
吃過了飯，秦縷縷還要拉著楊康去送花神，放風燈。
楊康心中擔憂，堅辭不去，與白蛇一道回了房間。
白蛇少言寡語，兩人早早睡下，就此無話。
月過中天。
楊康心事難寧，毫無睡意，睜開眼來看著白蛇的背影，卻忽然發覺不對。
他一下坐起身，擡手試了試白蛇的額頭，滾燙如火。
白蛇痛苦難當，呻吟一聲，擡手抓住楊康的手腕，楊康見白蛇手背滿是鱗甲，心猛地一沈，“哥哥！”
白蛇勉強道，“……康兒。”
楊康扶起白蛇，“吐出來，把酒吐出來！”
白蛇汗出如漿，眉間發青，身影變幻不定，忽作女身，又作男身，兩頰生出粗糙鱗狀骨片，張口欲嘔卻吐不出任何東西。
整個身子蜷成一團，發抖不止，一錯眼，已化出巨大蛇尾，尾巴不斷扭曲反轉，可見是難受之極。
楊康心中如煎如熬，恨不得此刻苦痛的是自己。
白蛇掙開楊康雙臂，跌下床。
楊康跪在地下，想扶又不敢扶。
白蛇支著雙臂，勉強坐起，氣息微弱，喃喃說了幾句。
楊康聽不清，靠近再聽。
白蛇說的是，康兒，你不要怕我。
楊康的一滴眼淚落了下來。
山間一陣瀟瀟，小雨落下。
楊康抱著白蛇，一路跌跌撞撞跑到了潭邊。他奔得急，潭邊濕滑，一時沒有站穩，兩人一道摔進潭中。
潭水寒冷刺骨，楊康在水中努力睜大雙眼，卻不見白蛇。他想開口呼喊，卻嗆了幾口水，只得浮出水面，用力吸口氣，又一頭潛下去。
深潭潭底不知是何物，竟在幽幽發光，楊康試著往那光團游去，未曾想一路疾奔，腿上抽筋，傳來一陣劇痛。
楊康屏不住氣，潭水倒灌入口，他連連嗆咳，身子往下沈去。
此時，一道白影分浪掠波而來，卷住楊康的腰。
一雙冰冷薄唇貼上楊康雙唇，渡過一口氣。
楊康緩緩睜開雙眼。
深潭水色幽藍暗綠，猶如柔軟水晶，光影變幻不定。
黑發彌漫，忽分散，忽牽連。
蛇尾托著楊康往上去。
潑剌一聲，楊康浮出水潭，抹了把臉上的水，“哥哥！”
白蛇伏在岸邊，神思昏沈。
雨勢轉大。
楊康將白蛇扶到亭榭，拱頂破敗，勉強有一小塊地方可以躲雨。
白蛇的蛇尾尚未收回，緊緊繞住楊康的一條腿。兩人的衣裳盡是雨水潭水，濕漉漉的貼在身上。
楊康低聲道，“哥哥，冷不冷？”
白蛇靠在楊康肩頭，含糊道，不冷。
楊康精疲力竭，也昏昏欲睡。
細雨落在水面上是一種聲音，落在草地則是另一種聲音，都是密密的，簌簌的，淅淅瀝瀝。
雨聲之中，遙遙傳來細碎的鈴聲。
那鈴鐺的聲音，濕潤而柔軟，如煙雨一般濛濛。
白蛇醒來。
天色欲亮而未亮。周圍景物朦朧。
白蛇輕輕道，“康兒。”
楊康迷迷糊糊的，先用額頭碰了碰白蛇的額頭，只覺清涼，終於放下心來。
“有件事，我騙了你。”白蛇道，“我來找你，是因為別的。”
楊康愕然，“別的？”
“我很想你，康兒，”白蛇道，“我想見你。”
楊康凝視白蛇，輕輕道，“哥哥，我也很想你。”
白蛇眼神之中流露出來的溫柔與快樂，猶如渺遠的天色。
衣裳幹了，楊康覺得有些冷。
白蛇揮了揮衣袖，那雪白的長袖已然綿延數幅，蓋在楊康身上，也一路鋪展到了亭榭之下，浸在潭水之中，隨著水浪擺蕩，舒卷，猶如潭中倒映的謝羅雲海。
白蛇的雄黃毒解了。楊康卻更是擔憂，這武當山的天地之氣畢竟是與白蛇相抵觸，不然，一碗藥酒何至於就為難至此。
有人敲門。
楊康過去開了門，見是邱小五，便道，“五師哥。”
邱小五道，“你的衣裳做好了，明日過來拿。”
楊康知道這衣裳說的是武當門人的袍子，便道，“多謝五師哥。”
邱小五冷冷淡淡的嗯了一聲，轉身便走。
楊康道，“五師哥，等一等。”
他掩住門，走上前去，低聲道，“恕我冒昧，縷縷是個好姑娘。”
邱小五皺起眉頭，“楊康，幹什麽跟我說這個。”
楊康心知邱小五與秦縷縷之間，誰都不願意先低頭，便故意道，“這樣的好姑娘，五師哥如果不珍惜，自然有人珍惜。”
邱小五氣道，“楊康！你這話是什麽意思！”
楊康道，“我拜入武當之後，與縷縷以及各位同門都是朝夕相處，有什麽不得當的地方，還請五師哥多多包涵。”
邱小五臉漲紅了，“縷縷也是你叫得！你還叫她師姐！”
楊康道，“師姐也好，縷縷也好，入門雖有早晚，修道無分先後。今日叫一聲師姐，以後的事，卻也難說。”
邱小五氣得說不出話來，怒沖沖的走了。
楊康暗自好笑，轉身回屋推門。
窗子開著，人卻不見了。
武當依山而建，屋脊密密疊疊，鱗次櫛比，要找一個人實在不容易。
白蛇的身邊經過一名武當弟子。
“秦縷縷在哪裏。”
幸好那弟子認得是楊康的哥哥，便指了方向，“你找秦師姐，她在淩霄閣。”
淩霄閣地勢極高。
白蛇自然不會一層一層走上去，他施展法術，身影變幻，便落在最高一層的游廊上。
淩霄花開在廊外，重重花瓣壓得枝條彎曲垂落。
不知先有這高樓，還是先有這些繁花。
白蛇扶著欄桿，原本是來找秦縷縷的，此刻神思飄遠。
青城山上，瘴妖勸道，‘你就安安心心等著。依康兒的人品相貌，一旦下了山去，喜歡他的姑娘只會多得打起來。他從中選一個喜歡的成親生子，凡人所願就是如此。屆時你功德圓滿，便可了卻塵緣。’
風吹來，吹得屋檐一排銅鈴搖擺，鈴舌輕響。銅鈴鑄成淩霄花模樣，顏色渾厚斑駁，像是一朵開了千百年的花。
那一天，他們一起聽過的鈴聲溫柔，就像彌漫的水汽，就像長袖輕輕蓋在康兒的身上。
好罷。康兒要成親，那就成親罷。
便是娶了別人，便是生了許多孩子，那也是他的康兒。
是他的弟弟。
秦縷縷走過游廊轉角，卻吃了一驚，“楊哥哥？你這是？”
白蛇看見自己手中摘下了一枚鈴鐺，便遞給秦縷縷，“對不起，還給你。”
秦縷縷既是錯愕，也是訝異，擺手道，“不要緊不要緊，你若是喜歡……就送給你。”
白蛇看了看鈴鐺，搖了一搖，再度看向秦縷縷，“康兒說的對。”
秦縷縷道，“楊康？他說什麽？”
白蛇道，“你是個好姑娘。”
秦連連看見秦秦縷縷失魂落魄的走進房來，撲通倒在床上，一動不動。
秦連連奇怪道，“縷縷，你怎麽了？”
秦縷縷道，“姐姐，這次真的闖大禍了。”
秦連連道，“難道你放火燒了真武殿？”
秦縷縷奄奄道，“比那個還慘。楊康……楊康以為我喜歡他。”
秦連連咦了一聲，“原來你不喜歡楊康嗎？”
秦縷縷叫道，“姐姐！”
秦連連忍住笑，“我們都當你喜歡楊康。你跟他有那麽多話說，又為了他去爹爹那裏請托。”
秦縷縷氣惱道，“有話說怎麽啦，我跟你也有話說，跟大師哥也有話說！至於請托，那是因為楊康對我有救命之恩，又是個好人，我才幫他……”
秦連連故意嘆氣道，“這可就糟了，誰都以為你喜歡楊康。”
秦縷縷道，“你們……你們都這麽以為？”
秦連連點了點頭。
秦縷縷道，“你，大師哥，還有誰這麽以為了？”
秦連連道，“還有楊康呀。”
秦縷縷氣惱道，“我是說……說那個人！”
秦連連裝作茫然，“那個人？哪個人？”
秦縷縷又是氣又是著急，拿起枕頭，捶打一番。
回到屋中，白蛇推開窗，山中雨意蓬勃，白蛇閉上眼睛，順勢吐納。卻想到萬一康兒很喜歡孩子。如果把孩子留在武當，讓康兒跟自己回青城山，即便康兒口上答應，心裏也不會快活。
為了康兒高興，應當將孩子一起帶回去。
只是自己是男的，康兒是男的，瘴妖大概是個男的。
是個男孩也就罷了，若是女孩，豈不諸多不便。
思緒到此，身隨念轉，容貌瞬息柔和，唇淡而薄。
白蛇睜開雙眼，拍了拍胸，沒錯，就是這個。
楊康匆匆推門進來，松了口氣，“哥哥，你去了哪兒，我到處找你。”
白蛇轉過身來。
楊康一路找得口渴，給自己倒了杯水，隨口道，“怎麽變這個樣子。”
白蛇道，“康兒，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。”
噗的一聲，楊康狂咳不止，嗆個半死。
白蛇又想起一事，“蛋生出來之後，是你孵，還是我孵？”
水從傾斜的茶杯裏落下來，滴滴答答，淌了一桌。
楊康已然傻了。
“哪……哪裏來的蛋？”
“你生的。”
“我……我為什麽要生蛋？”
“你成親了。”
“我跟誰成親？”
“秦縷縷。”
楊康聽到此處，總算是明白過來，哭笑不得，耐耐心心的解釋道，“哥哥，我不成親。”
白蛇道，“你不必瞞我，我不會生氣的。”
楊康道，“即便成親，也不是和秦縷縷。”
白蛇詫異道，“為什麽。”
楊康道，“縷縷有喜歡的人。”
白蛇皺眉道，“是誰。”
楊康道，“你也見過，邱小五。”
白蛇道，“我去殺了他。”
楊康驚愕道，“殺他？”
白蛇道，“他死了，秦縷縷就可以與你成親。”
楊康哭笑不得，又怕白蛇當真動了殺機，握住白蛇雙手，懇切道，“哥哥，我不喜歡縷縷。”
白蛇看著楊康，“康兒，你騙我。”
楊康道，“我什麽時候騙過你。”
白蛇道，“現在。”
楊康想生氣，但看著白蛇認認真真的神色，又氣不起來，“我向天地發誓，如果對哥哥說一句假話。天下廣大，也無立足之處。”
白蛇卻道，“這樣不算。”
楊康道，“那怎樣才算。”
白蛇想了一想，微微笑起來，黑發薄唇，一時之間，如冰雪消融，如春色顛倒，“你騙我，我就吃了你。”
楊康笑道，“好啊。”
白蛇道，“我還以為這次能看你孵蛋。”
楊康忍笑道，“即便有了娃娃，也不是生蛋。”
白蛇詫異道，“咦，那娃娃從哪裏來的？”
楊康一楞，“這，這個……說不明白。”
白蛇道，“你不說，我當然不明白。”
楊康的臉慢慢紅起來，說不出個所以然。
白蛇生起氣來，“康兒！你剛剛才發誓，絕不騙我！”
秦縷縷心想與楊康說個明白，來到門外，卻徘徊不決。
此時楊康猛地打開門，看見秦縷縷，大喜過望，“縷縷，你來找我？”
秦縷縷支支吾吾道，“楊、楊康，我有件事想跟你說……”
楊康道，“好好好，走走走，我們找個地方說話！”
白蛇出門道，“康兒，你還沒跟我說清楚！”
楊康只當沒聽見，拉著秦縷縷要走。
秦縷縷心中好奇，倒忘了自己的來意，“楊康，你和你哥哥這是……”
楊康道，“你不是有話跟我說，我們找個地方說話！”
兩人身後，白蛇道，“你不告訴我。我就去問別人。”
楊康猛地站住腳。
秦縷縷看了看楊康，又回頭看了看白蛇，猶豫道，“楊大哥，我過會兒再來找你。”
白蛇走上前來，“你不必來找康兒。康兒不喜歡你，你去喜歡別人吧。”
楊康忙道，“哥哥！”
秦縷縷畢竟是個女孩兒，被人當面這樣說了，臉上一時漲紅。
楊康走到白蛇跟前，低聲道，“我去和縷縷說幾句話。”
白蛇眉頭微微皺了一皺。
楊康道，“你若要跟來，那就跟來。可是從此刻開始，不許再說話。”
白蛇瞇起眼，森森道，“楊康？”
楊康卻直視白蛇，“哥哥，你不應該這樣跟縷縷說話。”
白蛇見楊康不怕自己，心中不快，可也只得按捺下來。
謝羅雲崖的某處亭臺。
此地清凈，楊康和秦縷縷站在亭下，白蛇遠遠站在崖邊。
楊康柔聲道，“縷縷，我替我哥哥向你道歉，是我的錯。”
秦縷縷紅起眼眶，“不是你的錯，我也有不對的地方。”
楊康道，“的確。”
秦縷縷一楞，氣道，“我哪裏不對了！”
楊康含笑。
秦縷縷訕訕道，“……好吧，我是有錯。”
楊康道，“縷縷，其實你只錯了一樣。”
“哪一樣？”
楊康道，“既然喜歡他，又何必總是捉弄他。”
秦縷縷眼圈一紅，“是他自己笨……”
邱小五一夜輾轉反側，原本來找楊康說個明白，卻撲了個空，又聽說楊康與秦縷縷去往雲崖石亭，又是傷心又是生氣，原想一走了之，終究放心不下，悄悄跟來。
誰知一到石亭，便看見秦縷縷雙眼泛紅，當下火冒三丈，“楊康！你這混賬東西！”
秦縷縷與楊康都是一怔，秦縷縷先道，“邱小五，你這個大笨蛋！”
邱小五氣得腦袋都快炸了，“這時候了，你還幫他！”
秦縷縷道，“我哪裏幫他了！”
“你哪裏沒有幫他！”
楊康走開幾步，邱小五和秦縷縷吵得熱火朝天，壓根沒有察覺。
楊康走下石亭，來到白蛇身邊，“哥哥，回去了。”
白蛇瞥他一眼，不做聲。
楊康心中明白，便道，“行了，說話吧。”
白蛇冷冷道，“你讓我說話就說話，不讓我說話就不說話，到底誰是哥哥。”
楊康嘆氣，轉身便走。
白蛇怒道，“你站住！”
楊康站住。
白蛇道，“你過來。”
楊康往前邁了一步。
白蛇道，“到我身邊來。”
楊康走回白蛇的身邊。
白蛇道，“為什麽不說話。”
楊康嘆氣，“哥哥不喜歡我，我說什麽都是錯的。又何必說話。”
白蛇道，“誰說我不喜歡你。”
楊康道，“哦？”
白蛇再一看，楊康那雙眼睛明亮清澈，泛著笑意。
怒極反笑，“康兒，你很本事，連我都騙。”
楊康見白蛇動了真怒，忙道，“哥哥，你等我說。”
白蛇往前走去，楊康心內發慌，追上去，“哥哥，你要我做什麽都可以。只是不要生氣了。”
白蛇道，“做什麽都可以？”
楊康點了點頭。
“那好，你說，娃娃是怎麽生的。”
“……”
瘴妖收到白蛇的密法傳音，特地先變成人形，才解開法陣，問道，“康兒可好？”
白蛇的聲音傳來，“不用你記掛。”
人形果然好。瘴妖幹脆利落的翻了個白眼，“你們現在在哪兒？”
“武當。”
瘴妖吃了一驚，“武當？武當派的武當？”
白蛇道，“怎麽我和康兒一走，你就笨了？”
瘴妖默念，他修了三千年，我打不過他，“我不過是關心你們。”
白蛇道，“我有件事問你。”
瘴妖訝然，“問我？”
白蛇道，“我問康兒，康兒不肯告訴我。”
瘴妖起了好奇心，“哦？是什麽？”
白蛇道，“怎樣生娃娃。”
“……”瘴妖聲音古怪，“康兒怎麽說的。”
白蛇道，“康兒說，人不生蛋。可是沒有蛋，怎麽孵得出娃娃？”
瘴妖清了清嗓子，“是這樣，凡人生娃娃先要兩個人彼此喜歡。到了晚上，”
白蛇道，“晚上？白天不能生嗎？”
瘴妖道，“這個……這個大多數是在晚上，白天也有。”
白蛇道，“然後呢。”
瘴妖支支吾吾道，“然後……在屋子裏。”
白蛇奇怪道，“只能屋子裏？林子裏不行？水裏不行？”
瘴妖咳了好幾聲，含糊道，“說行，也是行的。不過，最好還是不行。”
白蛇越聽越是糊塗，問道，“再然後呢？”
瘴妖擦了擦額頭的汗，“再然後，睡在一張床上。”
白蛇道，“沒了？”
瘴妖如釋重負，“沒了！”
白蛇沈默。
瘴妖道，“怎麽了？”
“糟了，”白蛇淡淡道。
瘴妖道，“什麽糟了。”
白蛇道，“康兒好像有我的孩子了。”
碰的一聲，瘴妖的人形飛散，化回一團霧氣，在地翻滾，狂笑不止，驚起林中無數飛鳥。
楊康打了個噴嚏。
陸成江關切道，“別是著涼了。”
楊康道，“不妨事。”
陸成江將道袍遞給楊康，拍了拍楊康的肩，“我要謝謝你，關於縷縷。”
楊康道，“大師哥再提這件事，便是讓我愧疚了。”
陸成江搖了搖頭，小聲道，“是另外一件。”
楊康詫異，“另外一件？”
陸成江道，“他們倆在石亭吵的那一架。”
楊康心下了然，“兩個人都明白了？”
陸成江道，“要說都明白了，還差那麽一點。不過總比之前什麽都不明白來得好。”
楊康想起那倆小冤家，也是一笑。
陸成江道，“這件事，秦連連和我都要謝謝你。”
楊康待說話，又打了個噴嚏。
陸成江道，“再幾天就是拜徒的日子，別誤了正事，等會去抓一方藥。”
楊康道，“是，多謝大師哥。”
回去的路上，楊康遇見邱小五和秦縷縷。
邱小五還有幾分尷尬，秦縷縷倒是落落大方，“楊康，這是你的衣裳嗎。”
楊康笑著點頭。
秦縷縷高興道，“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。”
邱小五嘀咕，“哪兒來的一家人。”
秦縷縷道，“武當門下，同氣連枝，情同手足，怎麽不是一家人？”
楊康岔開話題道，“你們這是往哪兒去。”
秦縷縷道，“剛從爹爹那裏出來，姐姐他們不知道在忙什麽，我看著沒有意思，對了，”秦縷縷道，“楊康，你換上衣裳給我們看一看。”
邱小五皺了皺眉，“有什麽可看的。”
楊康怕他們倆說著說著又要爭執起來，便連忙答應秦縷縷。一行人來到門外，秦縷縷卻是一陣猶豫，小聲道，“楊康，你哥哥在嗎。”
楊康懇切道，“縷縷，我哥哥上次說的那些話出自無心，不過也的確是他的錯，我代他道歉。”
秦縷縷不好意思起來，擺了擺手，“我沒有生氣，只是怕你哥哥看見我們不高興。”
楊康笑道，“怎麽會。”
說話間，楊康推開門。
白蛇背手立在窗邊。
楊康道，“哥哥？”
白蛇側過臉來，看著楊康，神色沈重，“為什麽不告訴我。”
楊康詫異，“告訴你什麽？”
白蛇道，“我們的孩子。”
哐當一聲！
楊康摔上門。
秦縷縷和邱小五楞楞的看著楊康。
楊康深吸了口氣，“我哥哥今天病了。”
“病得很糊塗。”
“說的是胡話。你們倆，明白嗎？”
邱小五和秦縷縷楞楞的點了點頭。又搖了搖頭。
楊康敷衍走了邱小五和秦縷縷，費了一番功夫，總算是明白了白蛇的誤會。嘆氣道，“咱們倆之間，不會有娃娃。”
白蛇道，“可是我們睡在一張床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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